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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题: [转帖] 紫桑葚红樱桃 [打印本页]

作者: quinta 时间: 2007-4-8 12:21 标题: 紫桑葚红樱桃

紫桑葚红樱桃
　　
　　周末，徜徉于菜市，欣见暌违多年的桑葚。
　　
　　小学二年级下学期初识桑葚。“同桌的她”是小县城某长千金S。小小年纪屁臭不懂的我，居然对“男女授授不亲”无师自通，用小刀在课桌正中刻出一条警戒线，不准S越雷池半步，否则就将她视作越过“三八”线的李承晚伪军，考试时绝不让她抄袭我的试卷。S千金以“破坏课桌罪”告发，班主任老师于是将我调到最后一排紧挨窗口处听课。
　　
　　虽然脸上未被刺金，由前二排正中改为“叨陪末座”，其实大有发配戍边的惩戒意味。可是，就像哲人所说“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重性”一样，那次座位战略性大转移却带给我无穷乐趣。且不说不再担心老师的唾沫飞溅到我稚嫩的脸庞，也不说不在老师鼻子底下可以翻看课外书籍的惬意，单说窗外不断变幻的风景，就足以慰藉我一颗受伤的幼小心灵。
　　
　　教室窗外有一排桑树。立春之后，嫩绿新叶间不觉冒出毛茸茸的芽苞，没过多久，那些看上去毫不起眼的芽苞，慢慢长得跟我的小拇指头儿差不多大，每一个不但青得耀眼，而且密布细小的疙瘩，凝视久了，恍惚觉得自己的皮肤也变得有些粗糙起来。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，临近清明时节，那些小果子居然像川戏名角的“变脸”，实现了由青涩到暗红、进而紫黑的嬗变。长相如此难看的事物，不看也罢。
　　
　　某日放学回家，尚未打开书包，赫然看到饭桌上有一只小笸箩，里面装着黑乎乎的东西，外婆笑吟吟地说，这是桑果，很好吃的。
　　
　　四川方言将桑葚叫做“桑果”，犯下一个可爱的常识性错误——那些椭圆体其实是桑树的果穗。果实也好，果穗也罢，总角之年的我，尽管还不知道孔圣人“割不正不食”的雅训，却自有先天具备的饮食审美。难悖外婆爱心，用指尖拈一枚黑不溜啾的桑果谨慎放进嘴里，甜中略酸倒是没什么可挑剔的，关键是那些细小的粗糙颗粒，让人很难产生饮食美感。
　　
　　人生总有许多憾事。若干年前那一小笸箩桑葚，我只是浅尝辄止，三弟却尽情享用。时隔多年我才得知，桑葚含葡萄糖、蔗糖、果糖、鞣酸、苹果酸以及钙、磷、铁等多种矿物质。早在2000多年前，桑葚被称为“圣果”，皇帝的御用补品。《唐本草》把桑葚说得更为玄妙——“久服不饥，安魂镇神，令人聪明变白不老”。毫无美感的桑果居然如此神奇，难怪三弟年过五旬不但仍然满头黑发，而且从小就比我聪明许多。
　　
　　诗经《卫风．氓》中的桑葚却叫人唏嘘不已：“桑之未落，其叶沃若。于嗟鸠兮！无食桑葚。于嗟女兮！……女之耽兮，不可说也。”不难想象，坠入情网的女子像斑鸠贪吃成熟桑葚那样出现醉酒状态，却毫无杨贵妃那般韵致。问题却在于，桑葚紫红的色泽，是否可以当作对语词“红得发紫”的形象诠注，让春风得意的人中新贵像桑葚红紫得几近黑色时，对他人有所裨益？由是不禁生出另一个想法：现在尽量多吃桑葚进行恶补，不说跻身新贵行列，至少可能会让自己变得聪明一些？这，或许就是古训“失之东隅，收之桑榆”的警示？
　　
　　我不知道，可能永远也不知道。
　　
　　几乎与桑葚同时上市的樱桃，却以骄人的艳丽博得世人交口赞誉。如果说唐太宗《赋得樱桃》以“朱颜含远目，翠色影长津；乔柯啭娇身，低枝映美人”的夸张辞藻渲染樱桃之美，那么，韩愈《和水部张员外宣政衙赐百官樱桃诗》“岂似满朝承雨露，共看传赐出青冥”就透出一个细节——盛极时期的大唐朝廷赏赐官员居然是区区樱桃，简直疑似儿戏？
　　
　　其实并非儿戏，有卢延让《谢杨尚书惠樱桃》诗佐证：“满合虚红怕动摇，尚书知重赐樱桃。”那位杨尚书也真是的，明知樱桃不易保鲜，却偏偏赠以他人，难怪卢诗要以“万颗真珠轻触破，一团甘露软含消”进行暗讽。想想确也有趣，身为员外郎的卢延让得到顶头上司的恩惠，不但没有磕头谢恩，反倒以“春来老病尤珍荷，并食中肠似火烧”的句子作为全诗结尾，知道的明白卢延让说桑葚有极高的滋补作用；不知道的，不说给他戴上“腹诽”的大帽子，只说员外郎玩弄春秋笔法，应该不为过吧？
　　
　　语速极快地讲“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”，据信是相声演员练嘴的基本功。现实生活中人们却大都是“吃葡萄要吐葡萄皮儿”。倘若将其置换为“吃樱桃不吐樱桃皮儿”，恐怕就不只是艺术功底的问题，而是“事所必至理所当然”了。自诩“好吃嘴”的我，有关樱桃入馔的知识却很浅薄，传统川菜倒有“樱桃肉”，却跟“粉红轻浅靓妆新，和露和烟别近邻”的樱桃毫无瓜葛，只是以其殷红色泽和醇厚甜味，起个形象化菜名罢了。
　　
　　说句大白话，我其实非常想刷新（或曰“颠覆”）这道传统川菜——将瘦猪肉剁为细茸，加鸡蛋清、精盐充分搅拌，左手轻轻抓起肉茸，从虎口处挤出樱桃般大小的丸子，下沸水汆熟，捞出放入菜盘；铁锅加菜油烧熟，倒入白糖，烧至起泡，勾入水豆粉熬成糖汁，均匀浇于肉丸之上。那时你再看去，满盘鲜红极具视觉冲击力，像煞刚从树上摘下的红樱桃。不妨再引进时尚元素“哈日”一番，菜名似乎可叫“樱桃小丸子”？
　　
　　如你所知，咱中国人自有独特审美。信手拈来的语词，就有腰如柳、肩若削、眉如新月、面如满月、眼含秋水、三寸金莲。最为经典、最有中国特色的五官审美恐怕当数“樱桃小口”。时下西风东渐，带给国人传统审美的巨大冲击不可小觑，各种媒体以大嘴美女靓照作为五花八门的商品招徕就是例证。在这种主流意识蛊惑下，我于是很想以樱桃入馔，顺便提升不很上镜的桑葚外在形象，做一道非主流菜肴小品——樱桃、桑葚洗净、去蒂，猕猴桃去皮切块，错落有秩地摆入盘中，最后浇以沙拉酱，一道漫溢初夏气息的水果沙拉立马就得。
　　
　　女士品尝这道沙拉的基本口型有二。一为国粹式——樱桃小口微张，朱唇轻启，屏息静气，宛然东方古典美人；二为西洋式——以罗伯特．茱丽叶那样的性感大嘴将诸色水果悉数鲸吞，那种惬意，真可用滥觞流行语词形容——爽！
　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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